【何尚】锋芒19-郁修

19

仓库里传来轰鸣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仓库外的地面都微微震动，足以显现出来爆炸的威力。

“何九华呢？！”郭霄汉从车里跳下来，步子很大地向仓库门口跑过去，在爆炸后的硝烟里抓住跑出来的人大声地问。

刚才跟在何九华身后进入仓库的男人好像还处在耳鸣之中，轻轻晃了晃头，像是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瞪大眼睛看着他，盯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唇努力辨认出来他在说什么。

“……老大？”男人的脸上有刚刚涂上的迷彩颜料，还有被硝烟染上的灰，他愣了愣，忽然转身磕磕绊绊地重新往仓库里跑进去，“刚才仓库里有没有被解除控制的炸弹！老大为了掩护我还没完全撤出来！”

“你给我在这呆着！我进去！”郭霄汉拽住他，自己往仓库里跑进去，一边跑一边扶着耳麦不停地呼叫着，“何九华，何九华，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因为不敢确认还有没有尚未爆炸的炸弹，所以他停在仓库门口，透过飘飘荡荡还没有散去的硝烟向里面张望着。

“何九华，你能出声吗何九华，告诉我你在哪里？”他解开衬衫上的袖扣，从腰后掏出枪来，举在身前压低了声音再次询问。

剧烈的爆炸过后显得格外安静的仓库里传来脚步声，有人影从硝烟里带点踉跄地走出来。

郭霄汉下意识地躬身举枪，枪口瞄准人影。

“不是说没炸药了吗，真是差点被你害死了……”那个人影苦笑着咳嗽了两声，弯身将手撑在膝盖上喘息着，没有继续走过来。

郭霄汉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仍然将枪口直直地对着何九华，一直到周易和赵潜冲进来扶住了何九华才慢慢地放下枪。

他走上前去轻轻给了何九华肩膀一拳：“你差点把我吓死。”

何九华嘶了一声，站直朝他动了动肩膀：“估计右手小臂骨折了，太疼了。”

下一秒何九华在三个人的呼喊里向后栽了下去。

尚九熙举着蓝色小花盆里的多肉打量，看上去十分犹豫。

“你觉得这个好养还是仙人掌好养？”他和另一盆仙人球一起举到孙九芳面前，差点把仙人球扎到孙九芳的脸上。

“你躲我远点！”孙九芳手里两把勺子交叉挡在自己面前，动作敏捷地后退，一个箭步离尚九熙半米远。

“你觉得他喜欢仙人掌还是这个胖嘟嘟的东西？”尚九熙才不因为他的动作生气，笑眯眯地向他征求意见。

孙九芳手里又换了两把餐刀比划，在手里几乎转出花来，像是要把餐刀当军刀用，压根没功夫搭理他。

于是尚九熙自己一个人对着一盆多肉和一盆仙人掌纠结。

其实他和何九华都不是很会养花的人，养个小猫小狗还好，好歹孩子饿了知道叫唤，而养个花花草草呢，也就实在闲的没事了才想起来该给人家浇水了。

不然小时候玩过家家他们两个也不会总被女孩子们排除在外，虽然何九华从小就一副又狂又拽的样子吸引女孩子，但是任哪个女孩也受不了过家家的时候让他做饭他跑去骑马打仗，回来以后全家都“饿着肚子”等他开饭。

出于对花花草草的关爱，尚九熙还是把那盆看起来胖嘟嘟很好戳的多肉重新放回了柜子上，把仙人掌递给了柜台后面的老板：“要这个。”他的声音听起来惋惜又沮丧。

孙九芳在旁边晃晃悠悠地等着老板给他把小仙人球打包放进纸袋里，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手机，忽然很严肃地抬起头来看向他，把自己的手机放到柜台上推到他面前。

“郭霄汉刚刚发的消息，何九华受伤昏迷了，现在在医院。”

尚九熙刚刚从老板手里接过来纸袋，听到他的话以后怔了一下，随即下一秒就向店门外冲去，连看都没来得及看孙九芳的手机。

所以也没听到孙九芳在他后面没来得及说完的后半句话：“医生说是太靠近爆破点导致的轻微脑震荡，问题不大。”

“何九华！”

尚九熙推门进去的时候何九华正在病床上躺着，右手手臂被石膏裹住，绷带吊在他的脖子上，郭霄汉站在他床边，正皱着眉低声说着什么，两个人愕然地转过头来看他。

一路上心急如焚，甚至连给他打个电话的意识都没有，直到闯进了病房看到他好好的躺在床上才安下心来，于是尚九熙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急冲冲地推门进来好像打扰到了他们的交谈。

“咳，那个，我听说你受伤了……”尚九熙摸摸鼻子，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上居然还无意识地拎着那盆仙人掌，看来它的生命力是真的很顽强，他转身打算退出病房，“你们继续聊。”

算起来郭霄汉比何九华进入部队的时间还早一些，特种大队的精英，而且还是为数不多的高科技顶尖人才，他早就听张九泰他们提起来过，说是就算他现在退役，也会有一堆装备部研发部的大佬等着把他招揽过去，哪怕只是熬资历也能熬成个将军。

就比如孟鹤堂，郭霄汉打着孟氏旗下的律师的名义进去审尚怀仁的时候，他差点使坏给郭霄汉签个长期工的工作合同。

如果一定要说他哪里有些不足的话，就是当初运气不好，顶头司令在后来的党争里失败，被扣上了不大不小的帽子，就算找了心腹顶锅，也到底不如从前了，没多久就退出了军界，连带着在他手底下曾经风头正劲的郭霄汉也受了牵连，本来是炙手可热的二代翘楚，忽然就沦落到从头开始。

不过他本人倒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不能升迁就不升迁，上面压着不给他表彰他也不在意，继续当自己的特种战士，只是比以前训练得更狠，执行任务的时候更加沉默。

后来在特种大队表现实在突出，被上面的领导看进了眼，点名让他进特种小队，这下总该东山再起了吧，偏偏又遇到个论实力论背景都略胜他一筹的何九华压他一头，好在他进了更加神秘的特种小队以后也没什么抢风头的意思，在何九华身边老老实实当个副手，和身边大大咧咧的兵汉们打成一片以后才显得稍微开朗了一些。

虽然尚九熙对何九华这次任务不太清楚，但是想也知道能让何九华在原本的订婚宴当天去执行的任务不会是什么轻松的活，现在正副队长都神色严肃地在说些什么，他自然也不会不识趣地待在这里。

“哎，没事，我们说完了！”何九华在他身后急急忙忙地叫住他，没受伤的单只手臂撑着床慢慢坐起身来，对郭霄汉点了点头，“既然真得和他有关系，那就按当时的计划行动吧。”

郭霄汉神色不变地点了点头，又冲尚九熙促狭地笑了笑，反手把门带上走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何九华和尚九熙两个人。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郭霄汉一走尚九熙就忍不住开口，罕见地在语气里带上点抱怨，对着何九华责备个没完，“你们的任务总这样容易受伤吗？还是你自己太不小心了？”

何九华倚在床头噙着笑听他嘀嘀咕咕地训斥自己，反而越听笑意越大，还不忘了用没受伤的左手拎起水壶来给尚九熙倒杯水，手指碰碰杯壁确认水温合适以后再递给他，乖巧地一言不发。

尚九熙动作很自然地接过来他递到自己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以后继续说个不停：“孙九芳不是把你夸得很厉害吗，每次放假回去都跟他哥夸你，说你又能打又有脑子，不管境内境外的任务都无往不利，怎么我好不容易见着一次就是你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他握在手里的水杯又被安静地听着他训话的何九华接过去放到桌子上，连带着他手里那个装着仙人球的袋子一起。

病房里的窗帘是拉开的，窗外还很亮的阳光照进来，何九华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下，像是在家长面前偷零食的小孩一样贼兮兮地扯开一个小口偷看纸袋里装着什么。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没有！”尚九熙瞪他。

“听见了听见了！”何九华一秒钟把袋子重新合上，目不斜视地把它放到桌子上，又稍稍坐直了一些，跟尚九熙展示自己真的很好，“其实真的没多大事，就是当时离炸弹有点近被震到了，又强撑着走出去，这才没力气晕过去了，其实就是手臂骨折而已，下意识的防护动作嘛，离炸弹那么近，手臂骨折这点伤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把尚九熙听得眉头皱得更紧，如果不是看他受伤，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下：“你还知道离炸弹那么近很危险，就不能注意一点吗？这次是运气好，那下次你还要凑炸弹那么近吗！”

“真知道错了，真错了，”他抓着尚九熙的手晃一晃，像是家养的懒猫犯了错误以后装乖讨饶的样子，把尚九熙堵得有火发不出来，“你看我都能自己坐起来了，没什么大事，别生气啦，尚大将军。”

查房的医生恰好推门进来，看着他的样子皱眉：“何先生，不是叮嘱过您吗，好好躺着休息，您又坐起来干什么？”

最烦不听医嘱的病人，医生皱着眉噼里啪啦地又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尚九熙乖乖地点头听着，一条一条记下来，手上忙着给何九华把病床摇起来一个小小的角度。

医生点点头，满意地走了。

尚九熙站在他床边一低头，没忍住被他逞强被抓包的尴尬神色逗得笑起来，又赶紧板住脸瞪他一眼：“没有下次了！”

小时候男孩子们都爱玩骑马打仗，更何况是军区大院里长大的男孩子，很少会有人没有一个将军梦，于是打倒所有的“敌军”，成为大将军，更是大院里最受欢迎的游戏。

尚九熙每次都是和何九华一组，何九华背着他，像是他最忠诚无畏的骑士一样带着他横冲直撞，把所有敢于来犯的“敌人”斩落马下，有时候碰到年龄大两三岁的孩子，长得比他们高壮，力气也比他们大，气势汹汹地挥舞着树枝做的“宝剑”冲过来，尚九熙就环着何九华的脖子让他快跑，可是何九华不，背着尚九熙把他放在身后护得好好，自己像一头狮子一样冲过去把大孩子撞得一个踉跄。

每次这样的战斗结束以后尚九熙就跟他生气，生气何九华每次都要撞上去把他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他们比咱们大好几岁，打不过他们又不丢人，你上去干什么？”尚九熙一边给何九华拍身上的土一边生气，何九华笑嘻嘻地任他拍，抬手揉一揉尚九熙的脑袋：“那不行，说了让你拿第一就让你拿第一。”

傍晚的夕阳里他在生气不理他的尚九熙身后远远地坠着，像是哄小孩一样一边和他走回家一边一连声的叫他：“尚将军，尚大将军，别生气啦，我下次不这样啦！”

说是这样说，不过把人哄好之后，下次冲得最猛的人还是他。

何九华看人总算笑了，心知这就算不生气了，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和他说正事：“本来老汉已经把仓库炸药的遥控信号屏蔽了，但是还是有一部分炸药被他们改成了手动点火的，而且我们包围进去的时候，虽然外面的人看起来毫不知情，但是仓库里的几个好手是早有准备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抓着尚九熙的手紧了紧。

“九熙，这次的行动是我们临时决定的，就是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消息还是泄露了。”

他看着尚九熙，从来都亮亮的眼睛忽然暗了一下，连声音都低了下去。

“我最信任的这一帮人里，有内奸。”

尚九熙回握住他的手，像是不想看到他暗下来的眼神一样，忍不住凑上去拂了拂他的额头，何九华闭上眼，任由他的指腹落到自己的眼皮上。

“他们背后的那个人，姓曹，是吗？”他问。

何九华闭着眼，被尚九熙握住的手轻轻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