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修

门庭深冷,来者需诚。
不必等了,别处相见。

【何尚】锋芒40

40

天色一片暗沉。




郭霄汉坐在汽车的副驾驶上,抱着手臂闭目养神,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变幻,一点点从市中心的繁华变成郊区的空旷荒芜。




他很明显心情不佳,因此车里的氛围也显得沉闷而凝滞,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连驾驶员都刻意将车开得更平稳一些,生怕撞到这位先生的手下第一得力干将的枪口上。




虽然说是为了让尚九熙相信情况的危急,而故意在自己身上制造出来的伤口,但是那些伤口也都是真实的,就连在医院门口力竭而昏过去也是真实的,此刻伤还没好就匆忙出院,长时间的坐车让他感觉浑身的伤口都在疼,连带着思绪也躁乱起来。




新闻上始终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虽然是他们故意封锁的消息,只有情况不明才能让尚九熙他们因为担忧而自乱阵脚,不过也确实是因为没什么消息。




尚九熙分析的没错,何九华和郭德纲身上都挂着军衔,就算是胆子再大,也没有人敢在共和国境内悍然杀害两名将军。




郭德纲甚至可以照常去参加政治会谈,只不过身边跟着的护卫人员是几个陌生面孔,身上的气势不弱,如果不能第一时间全部控制住,哪怕只有一个人漏网,也能够迅速挟持郭德纲在手里。




而何九华几个人则被更加严密地控制起来,身边看守的人是郭德纲身边的几倍。




投鼠忌器,郭德纲顾忌这何九华他们的安危而不敢轻举妄动,何九华他们同样也不敢不顾郭德纲的安危轻易反抗,把他们分开来,反而更容易控制。




等到政治会谈结束,先生的计划应该已经全盘落定了,那时候郭麒麟已经被拉下马,而政治会谈中的郭德纲和何九华联系不上,德云没有能够主持大局的嫡系,郭霄汉自然会在曹津安插在军方的其余人手的共同扶持下上位,等到郭德纲回来也再无还手之力。




至于何九华,他本就常年在外执行任务,消失十天半个月也是常事,到时候再随便安一个任务中不幸牺牲的名声,能够把他的遗体带回来也就是了。




可是偏偏没想到事情乱在了尚九熙这一环。




得到消息以后的曹津称得上是勃然大怒,没有预料到几十年过去了,赵意扬打乱了他当年吞并郭家的计划,现如今又是她的儿子来给自己添乱。




郭霄汉已经感觉到尚九熙对自己隐隐约约的怀疑了,他的病房外有几个陌生的面孔时常出现,虽然隐蔽,但是瞒不住他这种早就习惯了时刻反侦查的人。




如果到时候真的被尚九熙抓住了什么把柄控制住,那整个计划才是真的无力回天了,所以他顾不上暴露的危险,紧急联系了先生,让他安排人手配合自己从医院赶紧离开。




郭霄汉的唇角紧紧地抿着,已经预想到了见到先生之后会面临的暴风骤雨。




曹津向来桀骜自负,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也因此才会对几十年前的狼狈败走耿耿于怀,苦心密谋十几年再次卷土重来,想要洗刷当年的耻辱。




郭麒麟的事情虽然不像其他事情一样需要动用大批的人马倾巢出动,但是却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不能将郭麒麟拉下马,那么掌控郭家和德云的想法全都成了一纸空谈,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成了无用功,毕竟只有真正掌握了军方的话语权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现在事情被他办砸了,就算他身上还有伤,回去之后一顿惩罚也是免不了的。




况且他的身份过早地被怀疑,接下来的整个计划都会受到影响,恐怕少不了要重新部署,可是政治会谈即将落幕,一旦郭德纲在他入主德云之前回到了首都,恐怕迎接他和曹家的都会是灭顶之灾。




混乱烦躁的思绪让他没有注意到身后远远跟着的几辆车。




而连他都注意不到的车,自然也很容易就能逃过身边几个战战兢兢不敢东张西望的手下的注意。




汽车停下的时候郭霄汉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先生会藏身在这里。




曹津一向很谨慎,除了身边常年跟着他的老管家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位置,他的触角伸得太长,不少省份都有他的势力,像是泥鳅一样难以确定,而首都他已经几十年不曾踏足,更不会有人想到他居然将暂时的落脚点定在了这里。




这是曹津当年从首都离开之后郭霄汉第一次见到他。




居然是在已经破败不堪的赵家老宅。




赵家历经几代,人才却一辈不如一辈,到了上一辈好不容易出了个惊才绝艳的赵意扬,却又早早离世,连带着一批追随她的青年才俊也大多心灰意冷,就算还有心再扶持她的孩子尚九熙,也是选择尚氏,而非那个将她逼入绝境的推手之一赵家,因此赵家的权势早已大不如前,在首都之中顶多算是二流的没落家族,曾经的祖宅也因为一次家族经济危机而迫不得已卖了出去。




没想到竟然是落在了亲手逼死赵意扬的曹津手上,也难怪所有人都找不到曹津在首都的藏身之处。




郭霄汉在门口驻足了片刻,仰头看了看即使破败腐朽,依然可以窥见鼎盛时恢弘风范的宏伟大门。




曹津并没有换掉门前刻着“赵宅”两个字的牌匾,或许是为了隐蔽,也或许是为了嘲讽这个腐朽的家族。




已经因为久无人打理而落上了灰尘和蛛网的匾额一片干涸,黑底上的金字有些掉漆,变得残缺不全的字体似乎在昭示着这个家族的没落。




空气里有暴雨来临前的潮湿,风卷着地上的叶子盘旋而过,带起满身凉意。




“汉哥,先生已经在等您了。”他身边的人小声地提醒。




郭霄汉像是被唤醒了一样应了一声,收回有些复杂的视线,抬脚向里面走去。




庭院中的花草早已枯萎掉落,反而是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野花野草在规划整齐的道路两旁茁壮的生长着。




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的男人目不斜视,就算手臂和额角都缠着绷带也无损他的一身书卷气,步履平稳地走进正对着中院的正堂。




“先生。”他在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面前停下,微微弯了弯身子,男人身后立着的老管家也对他微微弯身。




“霄汉啊,咱们有很久没见了吧?”曹津放下手里的茶杯,抬抬眼睛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十五年了,先生。”郭霄汉记得很清楚。




十五年前,曹家倒台,曹津败走,离开首都之前拼全家族之力孤注一掷,逼得郭德纲在国外自顾不暇,尚九熙的母亲赵意扬芳年早逝,整个政局除了虽然元气大伤但余威仍在的郭家以外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期,不知道有多少依附于郭曹两棵大树的高官在这场斗争中倾覆,原本略逊于郭曹两家的政治家族纷纷站队上位,成就了今天首都的豪门格局。




那时候的曹津简直像个疯子,要拉着所有的对手和属下同归于尽,如果不是几位大首长出手稳定下来,恐怕两个家族的斗争会演变成震惊国人的政治大动荡。




而曹津一击得手之后就迅速远遁,像是受了伤之后远远逃窜的孤狼一样,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独自舔舐着伤口,从此销声匿迹。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痊愈,他就会立刻掉头重来,将所有曾经用猎枪瞄准过他的敌人咬断喉咙。




“十五年了啊,”曹津搭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语气里带着感慨,“已经这么久了。”




“你刚到我手底下的时候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可是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将来会是个不简单的人。”




曹津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眼神落在神色谦恭的郭霄汉身上,没有等待郭霄汉的回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郭霄汉和何九华同岁,但是郭霄汉进军营的年纪却比何九华还要早两年,才十二岁的半大小孩,就跟着一群十六七的士兵一起训练。




在何九华崭露头角之前,天才、天赋、能力、未来不可限量这样的词语,都是围绕在郭霄汉身边的。




哪怕是到现在,郭霄汉作为何九华的副手,整个部队最备受瞩目的青年才俊的影子,依旧没有掩盖掉他身上的光芒。




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的道路,从刚进部队的时候就注定了。




何九华隶属于郭总参手下的德云,而郭霄汉隶属于曹津麾下。




“放眼百万军中你也是最出挑的一个,比何九华差在了哪里,如果不是他,现在身抗将星的人就该是你了吧?”




郭霄汉垂下眼睛,语气依然平淡,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握了起来:“是先生当年提拔我罢了。”




曹津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样,站起来走了两步,拍了拍郭霄汉的肩膀:“你啊,就是太不争不抢,才会被何九华压了一头,不像他似的,像个狼崽子一样。”




他手掌下的肩膀肌肉绷得紧紧的,浑身都僵硬着,像是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男人微微扬了扬唇角,眼底闪过精芒,语气却依旧带着惋惜。




“本来这次有机会一举除掉何九华的,火药库一次,这次又是一次,霄汉,难道你真的就要次次输给他吗?”




“先生!外面……”郭霄汉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外忽然有人踉跄着跑进来,赫然就是刚才开车的驾驶员。




曹津转头去看,刚想要呵斥驾驶员不懂规矩,却听见一声枪响,刚刚跑进门内的驾驶员应声而倒,很快有鲜血从他的身下蔓延出来。




几秒之后背光的门口有身影走进来,站在本就因为天色暗沉而有些昏暗的门口,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光,刚刚射出了那枚子弹的枪在垂下的手上握着,来人没有急着走进来,而是抱着手臂靠在了门边。




“想见您一面实在是难啊,曹先生?”何九华抬抬下巴,对着曹津露出来一个不甚礼貌的笑容。



评论(48)

热度(417)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