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修

门庭深冷,来者需诚。
不必等了,别处相见。

【龙龄】偏爱(上)

1

ooc,勿上升,私设乱七八糟,王昊楠配张仲元,王九龙慢慢捂热张九龄

学生龙×教官龄

总教官烧饼

四漂亮,龄龄,孟哥,九良分别为1-4班教官。

九熙,九华,刘喆师叔,九香分别为1-4班辅导员。

————————————
 全学校都知道大一有个新生叫王九龙,长的帅又学习好,但他出名的原因是因为他总能让教官头疼个没完。

王九龙觉得这个真不怪自己,他其实也没干什么。

军训第一天上午教官和学生见面,下午开营仪式,所有新生按照班级坐好,安静又期待的等着教官来。

女生希望自己的教官帅气又温柔,男生希望是个长腿美艳女教官。

一个高高的身影从操场一边走到一班前面,“啪”的动作标准的敬了一个礼,清清嗓子开口,声音洪亮,隔壁二班,再远一点的三班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好,很高兴接下来的十四天我即将和大家一起训练,我的名字叫王九龙。”

等着同学们的掌声和兴奋的小声议论结束,他继续开口:“我和你们一样,是大一的新生,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他又敬了个礼,没有理懵逼了几秒以后又骂又笑的一班同学,转身走到了同样笑疯了的二班同学队伍最后面,也盘着腿坐下了。

所以当教官们列着队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前面三个班笑得东倒西歪,吵吵嚷嚷,只有二班最后面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端端正正,安安静静。

烧饼回头对身后的人吼了一句:“去管好自己班!”

教官们跑去自己的班级维持秩序,烧饼转身上了观礼台,拿起话筒拍了一下,整个操场顿时充满了刺耳的嗡鸣声。

刚上大学的孩子们还带着高中的拘谨,看到教官顿时安静下来。

张九龄最具备发现问题的能力,径直走向王九龙:“小子,你捣的乱是不是?”

王九龙确实在笑得满脸通红的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手一撑地,站起身来,身体站的笔直,声如洪钟:“报告教官,没捣乱!”

只是一个自我介绍而已。

他看着半仰着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小教官,忽然感觉他很可爱,像一只松鼠。

张九龄生气的时候气场两米高,但是在王九龙的视角下,真的只是变着花样可爱而已,他弯弯腰,低下头凑近张九龄:“教官啊,你有十八了吗?”

怎么看起来小只又可爱。

一班的教官曹鹤阳正巡视到一班队尾,听到这一句,一不小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九龄先听到问话,接着又听到曹鹤阳的笑声,脸瞬间黑了,这个小子只是顶着一张乖巧的脸,实际上讨厌得很!

王九龙看着气压突然下降的人,感到十分无辜,你这么可爱难道怪我问嘛?


2

到底张九龄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他伸手一拍王九龙的帽檐,带着微微的笑意骂了他一句:“滚蛋!”

然后瞪了曹鹤阳一眼,便收敛了表情,板着脸走回班级队伍前面,整整帽子,开始自我介绍。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教官,我姓张,张九龄。”

除了姓名以外没了任何的介绍,不像隔壁一班和三班的教官,自我介绍个没完,逗得同学们一阵阵笑声。张九龄敬了个礼,转身面向观礼台,保持军姿不动了。

王九龙听见身边的同学小声议论:“咱们教官看起来好严肃。”

“完了,肯定管的特别严。”

“要是三班或者一班教官带咱们就好了,他们看起来挺好的!”

你们是瞎子吗?你们看不见他刚才抬头笑起来有多软吗?

张九龄带给他的感觉和他认识的军人都不太一样,他们大多硬朗威武,而张九龄,怎么看怎么可爱。

王九龙的个头很高,站在最后一排也能越过人影绰绰看见站的如同一杆标枪一样笔直的张九龄。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感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啊,为什么要摆出一副严肃不好接近的样子呢?

台上烧饼开始讲话,无非是大致说说一些纪律和时间安排,下午才是军训开营仪式,现在随便说了两句也就解散了。

王九龙看着三班四班的教官站在一起,一班的教官和观礼台上下来的总教官说笑着,只有张九龄自己一个人,站到了队尾,五个人重新列着队离开了。

明明都是一样的动作,摆臂,抬腿,昂首挺胸,他却觉得自己刚刚见过一面的小教官格外孤独。

王九龙在对着张九龄的背影脑补出一个小可怜,升起了浓浓的同情,而事实上情况截然不同。

曹鹤阳和烧饼讲了张九龄被问有没有十八的事,两个人笑个不停,孟鹤堂也想笑,被周九良提醒着注意形象,憋笑憋的很困难。

张九龄走在队尾,想远离这四个神经病。

有什么好笑的,他长的又不矮,只是脸看起来比较像未成年而已,多减龄啊,有的人想要还没有呢。

他黑着脸提醒他们列队纪律:“别说话了,没组织没纪律!”

总教官带头笑的大声,根本没人被他吓唬住,依旧笑个没完。

想到那个让他被嘲笑个没完的新生,张九龄脸更黑了,长的又高又白,跟北京五塔寺塔似的,跑他面前得瑟个什么劲,和王昊楠一样占着身高和肤色优势嘲笑自己!

王九龙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又要委屈了,你径直走过来问我有没有捣乱,怎么又成了我跑你面前得瑟了?



3

下午开营仪式每个班需要一个旗手,张九龄站在队伍前面回头一望,直直的看向队伍最后的王九龙,冲他一扬下巴,你去!


王九龙和其他班三个旗手一起上了主席台,一班的是一个叫刘筱亭的男生,他应该是和三班的旗手张九泰认识,两个人从队伍里出来看到对方就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怪叫,四班的旗手叫秦霄贤,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张九龄他们四个站到队伍最后面,另一个校区的教官也来了,要给学生表演一些动作,招式,既是为了调动学生兴趣,也是为武警大队做宣传。


他们是武警五队,七队的,另一个校区的教官也是从两个队分别抽了几个人,四队的阎鹤祥、郭麒麟,八队的杨九郎、李九春,每队又出了几个刚入伍一年的士兵,一起表演科目训练才有气势。


他们几个大都是一起入伍的,关系铁的没话说,几个人在学生们进行开营仪式的时候凑到后面瞎扯淡。


杨九郎拍拍他,用眼神示意台上举着旗昂首挺胸的王九龙:“你们班那小子挺精神啊!”


张九龄抬头看了看,微微点头,语气漫不经心:“还算像那么回事,一般般吧!”


杨九郎瞥他一眼:“你要是把你那得意的笑收起来我就信了这句话了。”


张九龄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这样的学生带起来多省心啊,啥也不用教,还能帮自己带学生,他得瑟的很呢!


杨九郎又看了王九龙一眼,继续说:“你们班这小子看着可不是单纯的精神啊,这看着像是军营里呆过的?”


张九龄耸耸肩:“可能是家里有关系,没事的时候呆过吧。”


军营里经常有这样的人,一般是红色世家的小辈来锻炼一下自己。


张九龄撞了一下郭麒麟的肩膀:“是吧少爷?你见过这孩子没?”


郭麒麟的身份和他们这些入伍后一点点升上来的兵不太一样,他爸爸是武警京城总队的总队长,郭麒麟从小就被他爸爸扔到军营摸爬滚打,后来正式入伍,平时大家兄弟相称,但是人家身份摆在那,这样的消息也只有人家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郭麒麟可能是被他突然一拍吓到了,干咳了两声,结结巴巴地回他:“我…我不知道啊,我最近一直在出任务,与世隔绝呢。”


跟你最近出任务有个屁关系,他这么大个人又不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生长大的,你以前就没有听说过他?


张九龄翻个白眼:“管他呢,呆过就呆过呗,一会爸爸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帅!”


张九龄展示的是擒敌,包括姿势与步伐、拳法、腿法、防击打技术、还有擒敌拳。


授旗仪式和宣讲结束,烧饼一声令下,几个人迅速按自己自己的科目排好队列,上场。

————————

大林:不知道不清楚不认识没听说过!



4

王九龙站在观礼台上走神,从小到大像这样的领导讲话他就没认真听过,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上午张九龄走过来的样子,笑着骂他一句的样子,站在队伍前列的背影,列队离开的侧脸,还有夏天雨后的云,半夜醒来漆黑的窗外,清晨浓浓的雾,小时候喜欢吃的棉花糖,长大以后第一次喝到的辛辣的白酒。


明明没有什么关联的事,却莫名其妙的交替着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啊啊啊啊啊!!”


“好帅啊!!!”


台下女孩子们突然发出尖叫,把他从走神中唤回来,他回回神,看着台下从烟雾中以一副冲锋之姿冲出来的人,目光迅速锁定到某个身影上。


台下那人出拳,踢腿,抬臂格挡,前倒,起身,动作潇洒流畅,让人移不开眼。


他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笑容,确实很帅。


王九龙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想到什么就敢干什么,他把旗杆往肩膀上一靠,松开握着旗杆的手,开始鼓掌,一边鼓掌,一边向旁边跨了一步,靠近话筒,头也偏过去,很有节奏的喊着:“张九龄!张九龄!张九龄!”


台下二班的人一愣,随即迅速跟着节奏一边鼓掌一边喊了起来:“张九龄!张九龄!”


旁边张九泰和秦霄贤哪肯认输,也学着王九龙凑过去对着话筒喊着孟鹤堂和周九良的名字。


刘筱亭本来也想喊,奈何曹鹤阳没有上场,他只好在旁边继续举着旗一动不动。


烧饼从后面走过去,一脚踢在了王九龙的屁股上:“你以为你开演唱会呢?喊啥喊!”


王九龙扭头看看他,依旧冲着话筒,大声的喊:“我喊张九龄太他妈帅了!”


台下几个班一阵吵嚷,有欢呼的,有不服的,还有凑热闹起哄的。


王九龙回头带着点得意的看向台下,想看看张九龄什么反应,却看见那人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打着自己的动作,最后收势,立正,带队离开。


王九龙忽然就有点心虚,不是那种做错事被老师抓到的心虚,而是自己很幼稚很幼稚,吵吵闹闹,打扰了正专心忙着自己的事的大人的心虚。


烧饼没有多说他们什么,只是轰苍蝇似的把他们轰下了台:“回你们自己班去,别在这闹腾,去去去!”


王九龙垂着头下了台,班里的人一个个给他竖大拇指:“牛逼啊兄弟!”“帅!”


他敷衍的点着头,回到队伍最后,拄着旗杆站好。


表演还在继续,他却心不在焉,不停地抬头张望着,那么高的个子,却一次次的踮起脚来,在人群中搜寻着张九龄。


终于到最后一个表演结束,各班的教官回来了,张九龄站到班级前面,看着他们,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九龙把旗塞到旁边的人怀里,出列,大声开口:“对不起,教官,我错了!”


张九龄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怎么错了?”


王九龙回答的声音很大,实则心里虚的很。他那么想了,就那么喊了,看张九龄并没有高兴的样子,才隐隐感觉不妥,感觉自己添了乱,可真让他说哪里错了,他也说不上来。


他卡壳半天,张九龄也不为难他,自己说下去:“我,还有每一个教官,我们都想给同学们好好展示一下,这几天训练的很辛苦,我想同学们给我欢呼,其实是感受到了军体拳的魅力。”


他看看表情严肃起来的同学们,声音放得柔和了些:“但是那些没有被叫着名字欢呼的教官,其实会有点委屈的,对吧?”


他偏偏头,忽然眨了眨眼,笑的有些狡黠:“所以下次再有表演的话,先哄哄他们,等我回来了,咱们关起门来夸我,给你们三天三夜的时间,好吧?”


同学们一下子随着他的笑容放松下来,齐声回答:“好!”


张九龄打个响指,把头昂起来,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王九龙,带个头,夸我!”


王九龙笑得咧开嘴,双手围成喇叭,放在嘴边冲他喊:“张九龄!你真帅!”


你真可爱,你真好。


你其实也没多大吧,为什么就学会了照顾每一个人的感受呢?没有欢呼的教官,本该受到训斥的我们,都被照顾到了,你累不累啊?


张九龄听着整齐的喊声,冲曹鹤阳投过去一个得得瑟瑟的眼神,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要是发了手机就好了,他非得给王昊楠录个视频,让他看看谁是最酷的崽!


这次,应该能有一下午的假期吧,他和楠楠都一年多没见面了,光偶尔打个电话实在是解不了他的思念。


王九龙看着原本笑得张扬的人忽然抹了把脸,带上点苦恼的神色,忍不住想要探究,你现在在想谁呢?


张九龄是个弯的,他自己早早就知道了。

  

高中开学第一天,他早早来到座位上,带着一颗新学期要好好学习的心期待着高中生活,却在同学们到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因为紧张打翻了水杯,又慌里慌张地站起来,带倒了椅子,叽哩咣啷响成一片。

  

这时王昊楠从门口走进来,逆着阳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一身白色运动服,衬得身形挺拔修长,和裹在宽大校服里的青春期男孩截然不同。

  

他在门口停了停,环视四周,然后向张九龄走过来,笑的温和雅致,仿佛看不到他周身狼藉:“请问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明明大家都是刚上高中,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因为各种事搞得满身大汗灰头土脸,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紧张又强撑镇定,努力做出大人的样子。

  

却偏偏有个人,在你紧张无措的时候,一副游刃有余一尘不染的样子出现,他要是远远的撇你一眼,把你抛在脑后置之不理也就算了,可他偏偏走近你,还笑着对你伸出手,问你要不要以后一起走。

  

张九龄到现在都不知道王昊楠是只对他一个人这样好,还是面对谁都一副神交已久,体贴关怀的样子。

  

他只记得当时王昊楠帮他扶起椅子和杯子,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了水,然后坐到他旁边,拿过他被水泡湿的书本,翻开封面,看看张九龄写的歪歪扭扭的名字,然后在他的名字旁边行云流水般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王昊楠。

  

又拿出自己崭新平整的书本,放到张九龄的桌子上,语气像是撒娇像是耍赖:“你的书被我写上名字啦,我拿我的书和你交换不好?”

  

后来张九龄不止一次问过王昊楠他是怎么想的,王昊楠一开始死活不肯说,后来在他的逼迫下不情不愿的开口:“我一进去就看见你站在那里,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以为你是跳级上来的小朋友,理所当然想要照顾你,顺带拿你当小朋友哄嘛。”

  

张九龄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自己这张颇具欺骗性的脸,给自己骗来了初恋。

  

反正那时的他听到王昊楠的答案以后,揪着他耳朵骑到他身上大骂:“老子那时候拿你当兄弟,你却拿我当儿子哄!”

  

他就说!谁会每天给兄弟带草莓味酸奶和各种口味的棒棒糖啊!谁会把兄弟的桃花统统挡下啊!谁会走到哪都要带着自己兄弟恨不得把他栓到裤腰带上啊,谁会在兄弟被开玩笑的时候瞪一眼起哄的人然后拉着兄弟慢声细语的安慰个没完啊!

  

原来是把自己当小屁孩!

  

王昊楠好脾气的把他搂到怀里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哪敢拿我家龄龄当儿子,我拿你当我长不大的小朋友呢!”

  

那么可爱又懵懂的小黑小子谁不想放到自己的羽翼下庇护的好好的啊?

  

什么苦也别吃什么罪也别受,到最后就想着干脆他的以后我都接手了吧。

  

谁让他一想到以后有一天要把小黑小子交给别人照顾,甚至有可能他的小孩要去为别人遮风挡雨,心里就莫名不爽。

  

你看,少年人的喜欢总是带着一腔孤勇和信心百倍,总相信自己遇到了最好的,也相信自己能给他最好的,还能陪他走到最后。



 6

北校区整个大一新生都知道,二班的王九龙特别护着他们教官,平时自己班开玩笑也就算了,别人班不管善意还是带点恶意的玩笑,王九龙都跟护犊子的野兽一样,谁也不能开。


王九龙想的很简单,那是他们班的教官,又不是你们班教官,你别开我们教官的玩笑,和你熟吗?  


有个男生在新生群里开玩笑说二班的教官又黑又瘦像个猴子,被王九龙直接踹了宿舍门,把他从床上揪起来打了一架。

  

北校区所有教官都知道,张九龄总是被他们班一个叫王九龙的学生气的没辙,又忍不住向其他教官夸赞,我们班有个学生聪明的很!

  

打架当天晚上王九龙和那个男生就被教务主任提溜到了操场,交给两个班的教官处理。

  

张九龄大半夜被吹哨喊醒以为有紧急任务,到操场一看却是自己和隔壁屋睡觉的曹鹤阳面面相觑。

  

知道不是紧急任务以后,曹鹤阳的哈欠就没停过,话问到一半就被哈欠打断:“怎么……回事?你俩白天训练不累精力过剩是吧?”

  

开玩笑那个男生偷眼看张九龄,没敢说话,倒是王九龙张嘴就答:“报告教官!我们发生口角,是我先动的手!”

  

张九龄很满意他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假装看不见教务主任皱眉想要追问个明白的样子,手一挥:“这么闲的没事就去跑圈,你五圈,你十圈!”

  

教务主任想给打架的人记过,对大一新生杀鸡儆猴,可他知道王九龙的家世,自己不敢罚,所以说全权交给教官处理。

  

结果张九龄真的就毫不客气的全权处理,问也不问他,板子甚至都没来得及高高的举起就轻轻的落下了,可教务主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黑着脸走了。

  

张九龄和曹鹤阳随意的坐到一边的看台上,监督王九龙他们跑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王九龙开始跑的时候,听到曹鹤阳问张九龄:“要是这次能放假的话去干啥?”

  

张九龄的回答模糊在风声里,只隐隐约约的听到几个字眼:“有时间的话……楠楠很久没见了……”

  

楠楠?王九龙沉默的回味着这个称呼,继续向前跑着。

  

是朋友的话,过于亲密,是亲人的话,没有必要等到有时间再去,恋人的话,一切都解释的刚刚好。

  

王九龙感觉自己越跑越累,明明以前一口气跑几公里也不会很累啊,今天怎么就忘了调呼吸呢?

  

他慢慢地调整呼吸,从那个男生身旁跑过,那个男生忽然对他喊:“王九龙,你不觉得你太护着你们教官了嘛?”

  

他只是想讽刺王九龙像护孩子一样护着张九龄,听在王九龙耳边却如同一声炸雷。

  

他好像有些过于关注张九龄了。



7

王九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完的,反正最后夜晚的操场上,张九龄喊了他一声,他走过去,张九龄用手给他扇着风,轻声细语的问他:“怎么就和同学发生争执啦?火气这么大啊?”

  

张九龄站在台阶上,刚好与王九龙平视,王九龙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他有点发毛:“跑傻了?”

  

王九龙沉默着摇摇头,半晌后开口:“他说你的话不好听,我冲动了。”

  

张九龄本来以为是男生之间的摩擦,比如观点冲突,比如喜欢上同一个女生,都想好怎么劝解开导他了,没想到却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一下子失笑出声,把手抬起来,王九龙一愣,紧接着自觉的低下头,甚至感觉自己有点期待。

  

张九龄摸摸王九龙的脑袋,男生硬硬的头发扎在他的手上,痒的引人发笑:“哎呦,懂事啦?”

  

他忽然靠近王九龙,给了他一个拥抱,一触即分:“我好高兴啊,我还以为我训你们那么严,你们都不喜欢我呢,谢谢你啦!”

  

张九龄丝毫没察觉到王九龙的僵硬,松开他,推推他的肩膀:“快回去睡吧,明天训练场见!”

  

张九龄冲他挥挥手,和等在一边的曹鹤阳并着肩走了,王九龙扭头走向宿舍楼,又偷偷的回头,站在阴影里,傻傻的看着张九龄的背影。

  

那天晚上他梦见军训第二天,教官体检正赶上军训,于是在学校组织的体检,他知道抽血的原因,张九龄还没吃早饭,于是早早地买了面包牛奶站在校医院的路口处等他。

  

食堂人太多了,他当时正想着为前一天开营仪式上自己给他添麻烦的事道歉,自然为他想的无比周到。

  

他正在那里等的百无聊赖,就看见张九龄一个人走了出来,左手按在右胳膊抽血的地方,右臂弯曲,右手向前伸着。

  

北京的九月已经有了秋高气爽的样子,张九龄站在校医院门口,抬头看了看天,露出一个笑容,似乎是在感叹北京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

  

他正准备走,一阵微风就这样拂过,飘飘零零落下的银杏叶里,有一片落叶恰恰好飞到了他伸着的右手掌心里。

  

张九龄松开左手,也不怕一会针口肿起来,他用左手拈起那片金黄的,还带着夏天味道的树叶,轻轻的递到唇边吻了一下,嘴角依旧带着刚才像小孩子一样纯粹的开心的笑容,然后手腕一扬,将那片树叶扔掉了,笑容没有变,却莫名又透出几分漫不经心和冷漠。

  

他偏过头,看见路口手里拿着面包牛奶的王九龙,有点惊讶又有点调笑的开口:“小鬼,你来慰问教官嘛?”

  

第二天王九龙挂着黑眼圈洗内裤的时候终于意识到,他他妈好像喜欢上一个男的,还是他的教官。

  

他眨眨眼睛,又想起来,人家好像有恋人了。

  

妈的。



8

张九龄突然发现王九龙最近在躲着自己。


不是像老师点名的时候,同学们低下头那样的躲,他训练的时候依旧无比配合自己,军姿立的标准又挺拔,口号声响亮,甚至他比前几天更配合自己,在自己嗓子哑的时候主动接下了喊口号的任务,帮自己维持训练秩序,休息的时候还会给自己晾好一杯水。


但是他再也没有私下里和自己有过接触。


之前王九龙出了训练场总拉着他一起吃饭,休息的时候凑过来扯闲篇,就算是在训练,也会眼神闪闪发亮的看着他。


现在王九龙一训练完就跑没影了,训练踩着点来,努力避免在训练时间之外遇见他,就算是训练,也是努力避开和他对视,两个人非要说话不可的时候,王九龙也是目光闪闪烁烁,尽量不看他。


张九龄不是不纳闷,他还专门叫过来王九龙问他,可王九龙只是低着头沉默。


张九龄看着他半天,最后无奈的摆摆手,语气中带上些不易察觉的失落:“算了,你不愿意和我说就不说吧。”


到底只是一起训练十四天而已,人家不愿意和你玩了就算了。


王九龙喉结滚动,抬头看了一眼张九龄,最后咬着牙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他有什么办法?


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可那个人和他一样,是个男人,还有一个恋人,难道叫他去横插一脚,再拉着张九龄背上同性恋的标签吗?


他这么好的人,应该过最幸福的生活,娶到心爱的女人,生几个孝顺的孩子,像他一样可爱,然后永远平平安安,幸福快乐。


王九龙去厕所拿冷水洗了把脸,吸了吸鼻子走回队伍。


他刚回队伍,就听见班里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教官果然是受!!!”


“太人妻了吧!!”


“啊喂我死了,我相信爱情!”


他顺着女生们兴奋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总教官在草地上盘腿坐着,张九龄跪坐在他旁边,给他捶着肩膀,嘴角带笑的说些什么。


王九龙垂下眼,没有再看,旁边女生说的话却句句入耳:“开营仪式那天,我看到教官和南校区的一个教官说话,两个人离得特别近,连帽檐都碰在一起了,我的天哪我死了好嘛!!”


“难道你们不觉得教官和一班教官更基嘛?每天勾肩搭背的,没事还搂搂腰拉拉手!”


“我们教官和谁站在一起都很受啊!!!”


王九龙蹲在草地上揪着橡胶草,心里有点难过,如果他没有对张九龄抱着不可言说的心思,他也可以凑过去,开他和别人的玩笑,甚至是,他和自己的玩笑。


他无奈的叹口气,远远的看了一眼张九龄,心里暗骂自己没用,平时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结果现在怂的一匹!


张九龄在烧饼旁边笑的一脸谄媚:“哥,明天上午他们消防讲座,咱是不是没有事干?”


烧饼抬抬眼皮,语气淡然:“怎么,想要训练?”


张九龄眨眨眼睛:“训练的事回部队再说,明天自由活动吧!”


烧饼瞟他一眼:“下午训练前归队!”


张九龄蹭的蹦起来,敬礼:“是!”



9

军训开始还不到一个星期,准确的说,是第六天。

  

早上王九龙起床,带着莫名的雀跃,又隐隐有一种喉头梗着东西的感觉。

  

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张九龄的那天开始,他每天都是这样的状态,既期待着见到张九龄,又因为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而倍感无力。

  

今天是消防讲座,他和室友一起来到大礼堂,几个教官已经坐在第一排等着他们了。

  

“从第二排开始随便坐。”烧饼抬头冲他们喊了一声,继续低头玩手机。

  

他们在军队不发手机,周末本来会发手机,却又因为执勤,临时任务等各种原因而常常没有假期,今天学生消防讲座,他们其实是进入了假期状态,终于发了手机。

  

王九龙当然是先找张九龄,第一排就坐着那么几个人,他一眼扫过去,没有看到张九龄,

  

他在第二排和最后一排之间犹豫了一下,坐到了第二排。

  

他想远离张九龄,别让他发现自己的龌龊心思,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他,让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学生们陆续到场,讲座的老师也来了,张九龄依旧没来。眼看着讲座要开始了,王九龙终于忍不住戳了戳三班教官孟鹤堂的后背,他最好说话,也许会告诉他张九龄去哪了。

  

“孟教官,我们教官…怎么迟到了啊?”王九龙努力的将自己的语气调整成学生对迟到的教官幸灾乐祸的样子。

  

孟鹤堂本来正和周九良小声的说话,被他打断,扭头看了看他,笑着回答他:“没迟到,今天上午教官自由行动,你们教官有事。”

  

有什么事啊?他不在学校吗?什么时候回来啊?他是去……见那个楠楠了吗?

  

王九龙憋下一肚子想问的话,点了点头,做出一副羡慕的样子:“你们放假了啊,太爽了!”  


孟鹤堂摇摇头:“我们这是今年第一次放假。”

  

王九龙低头应了一声,心里胡乱的想着些有的没的。

  

他肯定是去见那个楠楠了吧。

  

他们会干什么呢?


他好久不放一次假,我以后可以常去看看他啊!

  

他什么时候退伍啊,他能不能在军队多待几年啊,这样自己见到他的时间肯定比他女朋友见到他的时间长!

  

王九龙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忽然听到旁边一声欢呼:“下雨啦,下午不用训练啦!”

  

大家纷纷向窗外看去,上午九点多,天却黑成了一片,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没有给人们一点反应的机会。礼堂里立即欢呼成一片,讲座的老师被打断了,却也理解这群孩子,有些无奈的笑了。  


王九龙却皱了眉,他第一个念头是,下午不训练不就见不到张九龄了?

  

第二个念头是,不知道张九龄带伞了没有。



10

张九龄起了个大早,打车去了王昊楠公司,当初高中毕业,他考了军校,王昊楠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军校一个月放一次假,两个人用四年的假期去遍了想去的每一个地方。

  

内蒙古的草原,青岛的海边,泰山,西藏,连绵的沙漠和温润的水乡。

  

后来他进了部队,王昊楠自己和同学合伙创业,明明还在一个城市,两个人却一个因为军队纪律,一个因为创业艰苦,一场恋爱谈的如同异地恋。

  

张九龄看着窗外飞驰向后的街景,露出一个微笑,不过还好,他们相互支持,相互理解,一路走来,走得平平稳稳,一切都正在越来越好。

  

出租车到了王昊楠公司楼下,他看看手机,八点半多点,楠楠是个爱睡懒觉的,绝不浪费睡觉时间早起,这又是自己的公司,大概不到九点踩着点不会来。

  

办公大楼附近总是少不了咖啡厅,张九龄随便找了一家,进去找到一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办公楼门口。

  

张九龄叫了两杯热奶茶,就坐在那里专心的盯着来来往往的经过办公楼门口的人。

  

他没有给王昊楠打电话,想给他一个惊喜。

  

好在时间也接近九点,他没等多久,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楼门口,他许久未见却依旧刻在脑海里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张九龄笑着站起身,拿起手机边向外走,边给王昊楠打过去电话。

  

他刚刚按下拨号键,看到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办公楼走出来,带着笑径直走向王昊楠。

  

他似乎是王昊楠的秘书,却没有接过王昊楠的包,而是自然而然,无比熟稔的伸出手,替王昊楠整了整衣领。

  

张九龄愣在咖啡馆门口,一瞬间连伸手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电话依旧在呼叫着,隔着玻璃门和十来米远的距离,他看着王昊楠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男人,向旁边走了两步,接通了。

  

“喂,龄龄?”张九龄听见话筒里传来他日夜思念的声音。

  

他慢慢的把手机贴到耳边,语气轻快:“楠楠,你起床了吗,不会还睡着呢吧?”

  

电话那头的人回答的很是乖巧:“早起啦,我可听你的话每天早起早睡呢!”

  

“你在哪呢?”张九龄问出这句话以后就有些自嘲,这话不是电视剧里常见的妻子发现丈夫出轨的时候问的话吗,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楠楠他还不相信吗?

  

接下来他看到那个男人,或者说是男孩,似乎是有些不高兴,伸手去戳王昊楠的后背。

  

王昊楠微微侧身捉住他捣乱的手,安抚似的送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电话里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刚到公司,准备上班呢,想我啦?”

  

“嗯,是啊。”咖啡店的服务生将热乎乎的奶茶打包好给他送过来,他接过来,推开门,慢慢的走出去。

  

你语气里的笑意,是因为谁啊?

  

“楠楠,我想你了,特别想你。”张九龄轻声对着电话说着。

  

十几米的距离,再慢也走到了,背对着他的人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声音重合起来:“我也想你啦!等你假期我去看你好不好?”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看你的。”张九龄出声,看到眼前突然僵硬的背影,余光还瞟见了男孩一下子失去笑容的脸。

  

王昊楠转过身,脸上带着慌乱和不可置信。

  

而张九龄发现都这个时候了,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分辨出,王昊楠身上的西装和身边的男孩似乎是一个牌子相同款式的。

  

他低下头,眨眨眼,眨去眼眶里的湿意,抬头又是笑的可可爱爱,举起手里的热奶茶晃了晃:“我本来想请你喝咖啡,后来想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就换了奶茶。”

  

张九龄清了清嗓子,尽量说的平稳又流畅:“不过应该有人能照顾好你了,用不着我瞎操心了。”

  

他把热奶茶塞进男孩的手里,带着歉意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不好意思啊。”

  

他转身迈步,听到王昊楠在他身后喊了一声:“龄龄!”

  

他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一步,两步,三步……

  

没有人追来,于是他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他应该好好训练的,没事老想着放假干什么。



11 

王九龙没想到自己会等来一个失魂落魄,落汤鸡一样的张九龄。

  

夏天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消防讲座结束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是王九龙还是不放心,站在宿舍楼下等着张九龄。

  

从学校大门到教官们住的宿舍必然要经过男生宿舍楼,王九龙怕自己错过了,连中午饭也没吃,一个人站在那傻等着。

  

暴雨过后炎热的天忽然就凉了,没过多久又下去了小雨,虽然王九龙站在屋檐下淋不到他,但是带着水汽的凉意还是忍不住让他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就在王九龙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以后,他终于看到了远远走过来的张九龄。

  

他一个人走过来,没有打伞,浑身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一看就知道刚才的暴雨躲也没有躲。

  

王九龙也不管外面还下着雨了,飞快地跑了过去,把他拉到屋檐下来,张九龄被吓了一跳,反应却无比迟钝,呆呆地站着,不解地看向他。

  

王九龙看着他湿的还在滴水的头发,冻的有些泛白的嘴唇,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你干嘛去了!”

  

出门不会看天气预报吗?不知道带伞吗?不知道带外套吗?你不是去见女朋友了吗?她就让你淋着雨回来吗?

  

张九龄依旧反应不过来一样愣愣的看着他,王九龙本来想拉他回自己宿舍,后来想到他大概不愿意被学生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没好气地冲他吼了一句:“站在这别动!”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返回身来,伸出手在他露出来的胳膊上,试了试,确定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也淋不到他才又转身向宿舍走去,不忘回头再嘱咐一句:“就在这等着我,别乱跑!”

  

他匆匆回宿舍找出一件外套,又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和毛巾,跟舍友丢了一句“我中午不回来了!”就跑了。

  

出了宿舍楼,张九龄听话的站在哪里没有动,王九龙把他拽到自己怀里就往最近的教学楼跑,刚迈出步子就觉得不太好,想要放开他,感受到他又湿又冷的衣服,骂了一句,又把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我…我出来的急,忘拿伞了。”到了教学楼里,王九龙烫手一样松开张九龄,连他的眼睛也不敢看,盯着地板砖解释到。

  

他把手里的衣服和毛巾递给张九龄:“那边就是厕所,你把衣服换一下吧,不然太容易感冒了。”

  

张九龄看了他一会,把衣服接过去,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去了厕所。

  

王九龙靠在墙上等他,想了想,又去大厅另一边的自动售卖机给他买了一杯热可可,他端着热可可回去,恰好张九龄换好衣服出来。

  

他看着自己的衣服肥肥大大的套在张九龄身上,拼命克制住自己别想些有的没的,上去把热可可递给他,接过他手里换下来的湿衣服搭在自己肩上,低着头给他挽袖子。

  

就在他蹲下来给张九龄挽裤腿的时候,毛巾落下来,盖在他也被淋湿了的寸头上,隔着毛巾,他感觉到张九龄弯腰给他擦了擦头发,然后他听见张九龄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王九龙,你是不是喜欢我?”



12

下午不出所料两个人都发烧了,烧饼看着脸上红彤彤的,神色恹恹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皱着眉大手一挥:“去输液!”

  

张九龄给两个人挂了号交了费,举着自己的点滴晃悠到王九龙旁边坐下,看了看没精打采的王九龙,不屑的哼了一声:“这么容易生病还逞英雄,从小看偶像剧长大的啊?”

  

王九龙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哼哼唧唧的:“要不是为了你,谁愿意啊!”

  

张九龄没说话,动了动肩膀,让他枕的舒服一点。

  

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渐渐放缓,张九龄侧过头,看着脸色潮红,还带着点傻笑就睡着了的人,有些无奈,你反思反思自己的表现,说不喜欢我,谁信啊?

  

“王九龙,你是不是喜欢我?”

  

蹲在地上的男孩动作僵硬的地给他挽好裤腿,站起身来,退后一步:“不是,我…没有!”

  

他磕磕巴巴,想要做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掩盖自己的心虚。

  

张九龄无声地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腕一路淋着雨走回了自己宿舍,给他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我今天不想喝热可可,出来给你们军训,只带了军装,没有衣服给你换,喝杯热茶,去洗个热水澡,被子可以借给你。”

  

王九龙打了个喷嚏,甩了甩头发,捧着热茶又塞回他手里,眼神执拗:“你怎么了?”

  

为什么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为什么一副伪装出来的平静温和,为什么,眼圈红红的。

  

张九龄没有回答他,放下杯子,推着他进了浴室,又把他肩上的湿衣服拿走,隔着浴室门催着他快点换下衣服洗澡。

  

王九龙脱了衣服站在喷头下面,水温高于平时,打在被淋了半天的身体上格外温暖,他安静的冲着澡,想着一会出去了和张九龄说些什么。

  

我说不喜欢你,你究竟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他希望张九龄相信,又希望他一眼看穿自己拙劣的谎言。

  

忽然听见门外张九龄低低的声音:“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话,我劝你算了,不值得。”

  

他动作一顿,被喷头里的水进了眼睛,难受的去揉,却不小心碰到了洗漱台,东西掉了一地,张九龄听见动静,有些担心的敲门:“你怎么了?滑倒了吗?王九龙?”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王九龙一把将他拽进浴室里,将他抵在墙上,双手在他身后垫着,不让他贴到湿漉漉的墙壁,用自己的肩膀压着他的肩膀,脸凑的近近的盯着他,眸色暗沉:“张九龄,”王九龙说话喷出的热气在满是蒸汽的浴室里依旧能够轻易地感觉得到,打在张九龄的脖颈处,让他有些局促,“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但是你值得,你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人和事都是。”

  

张九龄跟他对视了半天,最后撇开眼:“你还记得自己没穿衣服吗?”

  

本来一副大人样子的男孩身体一僵,下一秒就风一样的跑了出去,他跟出去一看,那人已经坐在了他的床上,用他叠好的豆腐块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张九龄用没有输液的手探了探王九龙的额头,感觉到体温没有那么高了,稍稍放心,头微微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困意慢慢的袭来。

  

他第一次发现,你离一个人那么近的时候,他眼底的喜欢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13 

王九龙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窗外的路灯亮着,输液室里安安静静,没有开灯,

  

他突然想起不知什么时候看到的一句话:

  

千万不要在下午的时候睡觉。

  

因为一觉醒来刚好是黄昏。

  

房间里灰暗暗的。

  

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

  

那种孤独感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王九龙动了动身子,想要抬头看看自己的输液瓶空了没有,就听到旁边传来带着调侃的声音:“醒啦老爷?”

  

是张九龄。

  

他坐在自己旁边,双手抱肩,靠着椅子背,屋里很暗,王九龙看不清他有没有看自己,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他的侧脸。

  

他直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的头枕着一件叠起来的军装外套,身上盖着自己拿给张九龄的外套。

  

他抬起手想挠挠头,注意到自己的输液针已经被拔掉了。

  

“诶?”王九龙碰了碰张九龄,正要问出口,张九龄就不咸不淡的回答了他:“输完了就拔了。”

  

停了停他又补充:“还好没有人进来,不然看见你睡着,我握着你的手,明天你们大学就上热搜,××大学教官猥亵新生。”

  

王九龙忽然笑嘻嘻的凑过去:“也说不定是师生恋之间的温馨日常。”

  

张九龄向一边歪歪身子远离他,扭头看他一眼,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惊诧:“原来你不仅看偶像剧,还看言情小说?!”

  

他听见张九龄用语重心长的声音教导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该看点大人看的东西了,知道吗?”

  

王九龙忽然就懂了登徒子的乐趣,他锲而不舍的继续凑过去:“一起看吗?大人看的小电影?”

  

张九龄站起身来,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该回去了,小鬼,下午输液,但晚上还有晚训。”

  

窗外有人经过,伴着低声交谈的声音,微风吹起窗帘,没有灯光的屋里被透过窗帘的路灯光照的明明暗暗。

  

王九龙对着已经准备走出去的张九龄突然出声:“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是。”我喜欢你,特别的喜欢。

  

“我还想让它变成爱。”

  

“我为两件事道歉。”

  

“第一件事,在宿舍我不小心看见了你……前男友给你发的短信,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第二件事,我知道你们分手了特别高兴。”

  


14 

张九龄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半天没有动。

  

你这小子,说话真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九龄这样想着。

  

王昊楠给他发的消息他也看了,军队很久发一次手机,他总是会忘记密码,后来干脆就不设了,王九龙摁开他的手机就能看见。

  

“对不起,龄龄。

  

喜欢你的日子到现在都是我最勇敢最快乐的时候。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陪你走到最后。

  

但是我最后做了逃兵。

  

因为时间,距离,因为我想和你分享快乐你却不在的时候,因为我想寻求安慰你却不在的时候的时候,因为我们比异地恋还遥远的距离。

  

你是我年少的梦想和不顾一切的爱情。

  

可是我后来才明白不是有了爱情就可以永远。

  

后来我想要的只是陪伴,可以没有那种听到你的名字都会笑起来的兴奋,但是要有我触手可及的温暖。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同一切阻挡我们的人和事背水一战,没想到最后我却先投了降。

  

我永远都亏欠你。

  

为我许诺了却没有做到的地久天长。

  

为我带你品尝了爱情的美好,却也让你尝到了它的苦涩。

  

我也永远的祝愿你。

  

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给你我没做到的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原谅我是个懦夫,没能抵挡住你不在的日子里的孤独。

  

对不起,张九龄。”

  


张九龄开了门,率先走出去,声音听不出悲喜:“小鬼,谁教你的乱翻别人手机还说出来,真以为我不会打你吗?”

  

我看你看完手机一副要哭的样子,才忍不住趁你洗澡的时候偷看了你的手机。

  

王九龙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张九龄迈步出去,没有回头,所以也没看见王九龙看向他的眼神。

  

坚定又欣喜。

  

现在你单身了,我们自由恋爱吧!


  

张九龄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就算再喜欢王昊楠,也做不出缝补一段已经有了裂痕的感情,挽回一个已经走远的人这样的事。

  

从开头的“龄龄”,到结尾的“张九龄”。

  

以温情开始,以礼貌结束。

  

人家已经表达的明明白白,从此心怀亏欠,但再无以后。

  

你能放下,我有什么放不下的?

  

张九龄的手用力地攥成拳,连指甲都泛出了青白色,却硬是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他看着不远处训练场上的无数人影,听到一声声整齐的口号,除了爱情,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哪有时间伤心啊!

  

他正要迈步向前走,王九龙从后面跟过来牵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喂,等我一起走嘛!”

  

六七点钟的夕阳正慢慢落下,月亮已经在另一边升起,远处的喊声,哨声,和头顶沙沙作响的树叶都过于温柔,以至于在他正慢慢建起来的堡垒外,少年干净清朗的声音忽然就传了过来,不轻不重的撞了他一下,时间赶的恰恰好,所以后来再也没忘。



 

评论(30)

热度(1170)

  1. 共5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